清末故事
爷爷的心里应该有一个武侠梦，我经常听他讲一两段年代不详，身份不明，听起来也不可思议的武侠故事，尽管故事里没有行侠仗义，也没有儿女情长，甚至连舞枪弄棒也不算，更像是乡民约架，往往故事还没开始，就要结束。我不知道具体的年代，只是感觉要在清末，我常想象当时的场景，循着奇异的逻辑，还原故事。
于老三
这天风和日丽，于老三昨日刚卖了几只羊，买主让他今天去取钱。于老三一路吹着口哨，走到没人的地方还会嗷嗷的吼两嗓子，以示心情舒畅，他打算着回来时路过集市，给自己买坛酒，给闺女买根红头绳，给宝贝儿子买个布谷鸡，再买点猪油解解馋。小风吹来，顺着他的脖子下去再掠过肚皮，他紧了紧腰带，心里又想着待会见了面该怎么寒暄。
买羊的是一个屠户，别人都叫他王大头。平时买羊肉的人不多，隔几天才会杀一只，不卖羊肉的时候种种地，闲着没事时爱耍下拳。昨天去外村找羊，远远的看到一群羊，走近了碰上于老三，于老三养羊没两年，以前去镇上见过，但两人还是第一次打招呼。王大头说：“要过年了，兄弟你羊卖不卖?"于老三心里有些嘀咕，这人听过没见过，不知是好是坏，问：;"你给多少钱买？"王大头伸出俩指头，说”你看着数行不行？”于老三前些天人给的价低，他没卖，这个高些，合心意，便说：“卖”。王大头说：“兄弟是个爽快人，我看你这羊不错，你看能卖多少，我都要啦！”于老三心想今天遇到大户了，说：“有十几只吧。”王大头笑着说：“我看你这羊养的好，愿意出这价，你遇到别人不会给这个价吧？”于老三连连称是。王大头说，“那咱合计一下得多少钱？”两人忙和了一阵，便熟悉了，于老三说：“老哥，我看你人不错哩，真爽快哩。”王大头也不含糊，开始自吹自擂：“我这个人谁不知道，你去镇上问问，人就得这样，才活的痛快！”于老三想着我这早没遇到，觉得去年卖羊吃了亏。到了末了，王大头说：“你这羊不错，比我想的还好，我可怕你卖个别人，都给买下来了，但我这出门没带那么多钱，先给你一半，明天到我那拿，杀了羊再炒两盘羊腰子，喝两盅！”于老三心里想，这人还不错，这是要和我交朋友哩，说：“行，那我明个去拿!咱明天再见个面。”
于老三找到王大头，王大头刚杀了羊，袖子上得血迹未干。说：“兄弟，你先坐会儿，等我把这羊肉先卖了再招待你。”于老三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，先等人家把事做完也行。王大头一边卖肉一边对人说：“你看着羊肉怎么样，不肥也不瘦，这肥的你看跟小姑娘的面皮，这红的你看，看着不流口水？”于老三在一边看着，心里也美滋滋的，心想着王大头也得提我两句，但王大头从头到尾也没有提，于老三还有一点失望，但想着能拿钱回家，这点不快也就不见了。
卖完肉，王大头也不提给钱的事，只是说，咱先吃酒，先把几个腰子炒了，于老三不好拒绝，拿钱的事也说不出口。酒吃着，王大头开始问于老三闺女多大了，要不要说个媒，于老三有些尴尬，闺女还小，他可还没想过这个事，但转念想，闺女也大了，该寻思寻思了，心里不免有些内疚，内疚又变成伤感。王大头看着于老三，心里有些得意，张口说：“兄弟啊，你看我卖肉也不容易，今天也没买几个钱，咱这钱能不能晚些时候给？”于老三一听钱要晚给，登时不高兴了，说：“那不行，我出门可是盘算好了，拿了钱回家再买些东西，我这空手回去怎么交代！”王大头大声说：“你看我又不是不给你，你这么不讲理，我可是啥都为你想啊，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哥，这样吧，你要是想今天拿钱，跟我掰掰手。你要是能赢了，你就拿走。”于老三一听这个，顿时就蔫了，连叹几口气，看了看王大头，站起来，扭身退了出去。小风又钻进于老三的怀里，他没有紧腰带，有些呆呆的。看着买东西的铺子，摸了摸兜里有两个铜钱，进去买了一根红绳。
等于老三回了家，见了闺女，于老三又高兴起来，拿出红绳来递给闺女，闺女高兴的接住了。妻子见他没拿钱回来，知道遇到了难事，但她也没有问怎么了，说：“吃饭没有，给你做碗疙瘩汤，打个鸡蛋？”他看着自己还不太懂事的小儿子，心想家里面真好啊!想想自己十几年前的样子，仿佛自己还没长大一样。
第二天，于老三出门碰上了小壮。冬天没什么农活，大家都在街头的大石头边晒太阳，小壮见于老三赶了几只羊过来，羊群变小了，便问：“听说你昨个把羊卖了，价儿还不错。”于老三说：“价儿是不错，钱拿不回来，还是白搭。”小壮看于老三不高兴，问：“咋啦？”于老三便把昨天碰到的事给小壮说了。小壮说，这还不好办，他不是想掰掰手，让我去给他掰掰，掰完手，还得让他炒俩菜。
小壮从小就练过，有事没事爱找人切磋一下。乔老三一听小壮愿意出头，赶紧说，那我把羊圈起来，咱就去。到了王大头的铺子，王大头的肉已经卖完了，看见于老三带一个人来，就说：“兄弟来了，这位是谁啊？”小壮也不啰嗦，开口说：“老三的羊不错吧，我看卖的还挺快，应该得了不少钱！得了钱，给我们兄弟炒俩菜怎么样？”于老大说：“菜当然要炒，但要先掰掰手。”小壮说：“行啊，咱出去掰掰手。”
俩人到了外边拉起了架势，都猫着腰，紧盯着对方的动作，说时迟那时快，王老大一探手，小壮伸手一挡，迅速俯下身，右脚伸到王老大脚后面，王老大见状也赶紧弯腰抱住小壮的腰，但动作稍慢，小壮的肩膀只往前一顶，王老大便摔个跟斗，躺在地上。王老大倒着退了两步，才站起身来，但这个时候已经气息紊乱，小壮赶上前抓住王老大一条胳膊，扭到后面，疼的呀呀叫，赶紧求饶。小壮并不放手，王老大说：“钱都备好了，昨天喝多了胡乱说话，今天就准备送呐！”这时候小壮才松开，说：“手也掰过了，咱们喝点儿？”王老大连连称是，说：“这不还有几个腰子，味道好着呢！”他虽落了败，但并不很懊恼，反而因为落了败而高兴，说：“我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，兄弟叫什么啊？”小壮说：“别人都叫我小壮，你也这么叫吧。！”才短短一会儿，于老三一旁看着，脸上满是笑出的皱纹。
王老大喊着媳妇炒了菜，买了酒。三个人坐一桌上，又谈天论地一番。到了后晌，于老三拿了钱，又买了肉买了酒，准备回去再喝一回，当然，于老三没有忘记买猪油和布谷鸡。